雨巷旧事

巷口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得发亮，我撑着伞走过时，看见她站在老槐树下躲雨。她穿一件淡青色的旗袍，发梢微微沾湿，像极了许多年前的模样。

那时我们常在这条巷子里追逐。她跑起来时，两根辫子会在身后荡起好看的弧度，辫梢系着的红头绳像两只翩跹的蝴蝶。我总爱抢她的书包，她便踮着脚来夺，发丝间飘出淡淡的桂花香。

记得有个雨天，我们挤在巷口杂货铺的屋檐下。她突然伸手接住檐角滴落的水珠，笑着说："你看，每一滴雨里都有一个小小的天空。"我望着她湿漉漉的睫毛，第一次发觉女孩子的眼睛原来可以这么亮。

后来她家搬去了城南。临别那天，她塞给我一个玻璃瓶，里面装着晒干的桂花。"以后闻到这个味道，就会想起我了。"她说这话时，那两根辫子安静地垂在胸前，红头绳的颜色已经褪了许多。

此刻雨中的她转过身来，眼角已有了细纹，但笑起来时右颊的酒窝还在。我们站在老槐树下寒暄，说些无关紧要的近况。雨水从树叶间隙漏下来，在她肩头洇开深色的痕迹。

"你还记得那个玻璃瓶吗？"她突然问道。我点点头，却没说它至今仍放在我书架的顶层，里面的桂花早已失了香气。

雨停了。她捋了捋微湿的鬓发，这个动作让时光忽然倒流。我们道别时，她往东，我往西，就像当年她家搬走时那样。走出一段路，我忍不住回头，看见她的背影在巷口转弯处一闪，淡青色的衣角消失在斑驳的砖墙后。

巷子里飘来一阵桂花香，不知是谁家新晒的。我站在原地，突然想起那个没告诉她的秘密：这些年每到雨季，我总会不自觉地绕到这条老巷子，只为重温那年屋檐下，两颗挨得很近的脑袋共同注视过的一滴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