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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市灯火

2025-07-10
华灯初上时,街角的夜市便活了过来。 最先亮起的是那盏挂在铁架上的白炽灯,昏黄的光晕在暮色中划出一个模糊的圆圈。接着是各摊主自备的灯泡,一串串亮起来,像散落的星子,将整条街照得通明。铁架支起的布篷下,人影...

华灯初上时,街角的夜市便活了过来。

最先亮起的是那盏挂在铁架上的白炽灯,昏黄的光晕在暮色中划出一个模糊的圆圈。接着是各摊主自备的灯泡,一串串亮起来,像散落的星子,将整条街照得通明。铁架支起的布篷下,人影开始晃动,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此起彼伏。

老王的面摊总是最先开张。他的三轮车已经用了十几年,车身上的红漆剥落得斑斑驳驳,但擦得锃亮的不锈钢台面在灯光下闪闪发光。老王系着油渍斑斑的围裙,粗壮的手臂上青筋凸起,揉面的动作却格外轻柔。面团在他手中翻飞,拉长,最后"啪"地一声甩在案板上,细长的面条便成了形。

"老样子?"见我走近,老王头也不抬地问道。得到肯定的答复后,他麻利地抓一把面条扔进滚水里,另一只手已经开始调配佐料。葱花、蒜末、辣椒油,最后浇上一勺秘制的肉酱,香气顿时在夜色中弥漫开来。

再往前走是李婶的炸串摊。她的油锅永远翻滚着金黄色的泡泡,各种串好的食材整齐地码放在玻璃柜里。李婶个子矮小,站在油锅前需要踮起脚尖,但翻动串串的动作却异常灵活。她炸的臭豆腐外酥里嫩,蘸上特制的酱料,是许多夜归人的心头好。

"小张今天加班?"李婶一边给豆腐翻面,一边和我搭话。她记得每个常客的口味和作息,有时甚至比我们自己记得还清楚。

夜市中间是阿强的水果摊。五颜六色的水果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鲜艳,阿强手持一把锋利的水果刀,能将一个菠萝在转眼间变成整齐的块状。他的摊位前永远围着一群年轻人,举着手机拍摄他削水果的绝活。阿强也不恼,反而会配合地摆出各种姿势,引得阵阵笑声。

九点过后,夜市迎来最热闹的时刻。下班的白领们解开领带,三五成群地围坐在塑料凳上;学生们背着书包,举着烤串嬉笑打闹;附近的居民趿拉着拖鞋,慢悠悠地逛着。各种方言在此交汇,食物的香气与人们的谈笑混在一起,构成了这座城市最生动的夜景。

老王的妻子这时会来帮忙。她是个沉默的女人,总是低着头收拾碗筷,偶尔抬头看一眼忙碌的丈夫,眼中带着说不出的温柔。老王则会趁间隙给她擦擦汗,或者塞一块刚煮好的肉到她嘴里。这无声的默契,在喧嚣的夜市中显得格外动人。

凌晨两点,灯火渐次熄灭。老王收拾着最后几张桌椅,李婶在清点所剩不多的食材,阿强已经骑着三轮车消失在街角。地上散落着竹签、纸巾和塑料袋,但到了天明,清洁工人会将这里恢复如初,仿佛昨夜的繁华只是一场梦境。

如今这条街要改造了,公告上说要将夜市"规范化、整洁化"。老王他们收到了搬迁通知,新址在五公里外的一个标准化市场里。前几天经过时,看见老王蹲在路边抽烟,烟头的红光在夜色中忽明忽暗。

"以后想吃面就得跑远喽。"他苦笑着说,脸上的皱纹在路灯下显得更深了。

夜市最后一晚,人比往常多了许多。老王的摊前排起长队,李婶的臭豆腐早早售罄,阿强甚至多进了两箱水果。人们举着手机拍照,像是在参加一场告别仪式。灯光依旧明亮,笑声依旧喧嚣,但空气中似乎多了些什么,又少了些什么。

今夜过后,这里的灯火将不再亮起。而那些在夜色中升腾的热气,那些在灯光下舒展的笑容,那些平凡却温暖的市井烟火,都将随着推土机的轰鸣,成为记忆中的一抹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