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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婆的针线筐

2025-07-10
老屋的樟木箱子上,永远摆着外婆的针线筐。那是一个褪了色的藤编圆筐,边缘已经磨得发亮,筐里装着五颜六色的线团,像一窝安静的彩虹。...

老屋的樟木箱子上,永远摆着外婆的针线筐。那是一个褪了色的藤编圆筐,边缘已经磨得发亮,筐里装着五颜六色的线团,像一窝安静的彩虹。

每天午后,阳光斜斜地穿过雕花窗棂,在外婆的银发上镀一层金边。她戴着老花镜,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两道弯月,粗糙的手指捏着细针,在布面上穿梭。针尖偶尔在阳光下闪一下,像一颗转瞬即逝的星星。

我最爱翻检她的针线筐。线团底下藏着各色宝贝:铜顶针、粉饼、断了齿的牛角梳,还有用糖纸包着的纽扣。有一次,我竟摸出一枚民国年间的银元,边缘已经磨得发亮。"那是你外公留下的。"外婆说着,针脚都没乱一下。

下雨天,针线活计就挪到堂屋的八仙桌旁。雨滴敲打着瓦片,外婆哼着不成调的小曲,手中的针线却走得笔直。我趴在一旁写作业,铅笔屑落在她的布头上,她也不恼,只是轻轻吹去。

记得有年冬天,我的棉袄袖口开了线。外婆从针线筐里找出颜色最接近的线,在煤油灯下缝补。火苗在她脸上跳动,每一道皱纹里都盛着暖光。第二天我穿着补好的棉袄去上学,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,只有我知道那里藏着一朵小小的"梅花"——那是外婆独有的记号。

后来我去城里读书,行李箱里装着外婆连夜赶制的棉被。她眼睛已经不太好了,针脚歪歪斜斜的,被角却依然缝着那朵"梅花"。大学报到那天,我在宿舍铺床,邻床的女生盯着我的被子直笑:"这年头谁还用这么土的手工被子啊?"

去年收拾老屋时,我又见到了那个针线筐。藤条已经松散,里面只剩下几个干瘪的线轴和一截蜡烛头。我抱着筐子坐在门槛上,忽然发现筐底用红线绣着几个小字——"给囡囡的嫁妆"。字迹歪扭,想必是外婆最后几年绣的,那时她的手已经抖得拿不稳针了。

现在我的衣柜里挂着名牌大衣,可没有一件能比得上那件袖口绣"梅花"的棉袄暖和。商场里买的蚕丝被轻软蓬松,却怎么也捂不热半夜惊醒时冰凉的脚。有时梦见外婆,她还是坐在那片阳光里,针尖一闪一闪的,可我怎么也看不清她缝的是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