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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的自行车

2025-07-10
那是一辆二八式的永久牌自行车,通体漆黑,只有车把和轮圈闪着银光。从我记事起,它就立在楼道里,像一匹忠实的黑马,等着父亲下班归来。...

那是一辆二八式的永久牌自行车,通体漆黑,只有车把和轮圈闪着银光。从我记事起,它就立在楼道里,像一匹忠实的黑马,等着父亲下班归来。

每个清晨,父亲都会用一块绒布仔细擦拭车架。他的手掌宽大,指节粗壮,抚过车梁时却轻柔得像在抚摸一只小猫。车铃擦得锃亮,轻轻一拨,"叮铃铃"的声音能穿透整个楼道。我总爱趁他不注意时偷按一下,然后飞快地跑开。

小学时,这辆自行车是我的专属座驾。父亲在前梁上绑了个小棉垫,我就坐在那里,后背贴着他的胸膛,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。上学路上要经过一个大斜坡,父亲从来不让我下来,总是弓着背用力蹬车,我听见他呼吸越来越重,脖颈上渗出细密的汗珠,在晨光中闪闪发亮。

"抓紧了!"每到下坡时,父亲就会这样喊。风呼呼地从耳边掠过,我的小辫子飞扬起来,父亲的笑声在我头顶荡漾。那一刻,我觉得我们像在飞。

雨天最是难忘。父亲会让我钻进他的大雨衣里,从背后只能看见他宽阔的脊背,雨点打在塑料雨衣上,"噼里啪啦"像在放鞭炮。我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,数着车轮碾过水洼的次数,到学校时常常已经数到了上百。

初中后,我开始拒绝坐父亲的自行车。"同学们都骑山地车了。"我低着头说。父亲没说话,只是默默解下了那个已经磨破的小棉垫。那天放学,我看见他推着自行车站在校门口,在成群的山地车中显得那么突兀。我假装没看见,和同学说笑着走开了。

后来我考上大学,离家那天父亲执意要用自行车载我去车站。后座上绑着我的行李箱,他推着车走在我旁边,一路上都在叮嘱些琐事。临别时,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棉垫:"带上吧,别嫌旧。"我接过来,发现上面歪歪扭扭绣着我的名字——一定是当年父亲亲手绣的。

去年回家,发现那辆自行车还在老地方,只是车把上落满了灰。父亲的白发又多了一些,腰也没以前挺直了。我突发奇想:"爸,再载我一次吧。"他愣了一下,眼睛突然亮起来,像年轻了二十岁。

我坐在后座上,发现父亲的背已经不像记忆中那样宽厚了。他骑得很慢,路过那个大斜坡时,我跳下来和他一起推车。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两个影子中间,那辆老旧的自行车沉默地闪着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