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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书摊上的时光褶皱

2025-06-22
旧书摊是个奇妙的地方。书页间夹着光阴的碎屑,书脊上爬满岁月的皱纹。每每路过,总不免驻足,仿佛那里藏着被世人遗忘的秘辛。...

旧书摊是个奇妙的地方。书页间夹着光阴的碎屑,书脊上爬满岁月的皱纹。每每路过,总不免驻足,仿佛那里藏着被世人遗忘的秘辛。

书摊主人大抵都是些古怪人物。我常见的那位,五十来岁,戴一副铜框眼镜,镜片后的眼睛像是常年浸泡在文字里,显出几分浑浊。他总坐在一张矮凳上,膝上摊开一本旧书,对往来行人漠不关心。有人问价,他便头也不抬地报个数目,仿佛书本的价值与他的兴致一般,都是可以随口道来的。

书摊上的书,新旧杂陈。有的封面已然脱落,用粗线草草缝着;有的书页泛黄,边角卷曲如老妇人的指甲;偶尔也能见到几本崭新的,大约是收来时便是如此,或是无人问津的缘故。这些书排在一起,竟显出几分相依为命的凄凉。

我尤爱翻检那些有批注的旧书。铅笔的痕迹淡了,钢笔的墨迹晕开了,却偏能从中窥见前主人的性情。有人工整地划着重点,必是个严谨的;有人随意涂抹,想是性情洒脱;更有的在页边写下大段感悟,字迹激动得几乎要跃出纸面。这些陌生的笔迹,比书本身更令我着迷。它们像是时光的暗号,等待后来者破译。

前日觅得一本《水浒传》,民国版,扉页上题着"赠吾友明道,愿同赏英雄气概",落款是"丙戌年仲夏"。推算来当是一九四六年。书中有几处批注,墨色深浅不一,显非一时所为。最末页却夹着一张泛黄的戏票,红星大剧院,一九五三年十月十八日,《白毛女》。不知这位"明道"先生后来如何了,是否真与赠书人同赏了那场戏。书流落至此,想必故人早已星散。

旧书摊上常有这般物事。偶然翻到一张老照片,一枚干枯的花瓣,或是一页残破的信笺。这些无主的记忆碎片,比书本更教人怅惘。它们的主人或许已经作古,或许早已忘记,唯有这些纸页还记得。

摊主见我常来,渐渐也肯多说几句。他说这些书大多来自废品站,或是人家清理旧物时论斤称来的。"如今的人不爱看书了,"他推了推眼镜,"年轻人更不爱看旧书。"说这话时,他的目光扫过摊前匆匆走过的行人,又落回膝上的书本。那书本摊开着,页角在风中微微颤动,像是无声的叹息。

今日再去,书摊却不见了。原地只余几块砖头压着的塑料布,在风中哗哗作响。问及邻摊,说是老摊主病了,已有半月未出摊。我想起他那些书,此刻大约堆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,继续积攒灰尘。而夹在书页间的那些时光,怕是再无人翻动了。

书如是,人亦如是。我们都在时间的褶皱里,渐渐泛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