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交车的终点站

傍晚的风有些凉，我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。车厢里已经空了大半，只剩几个人安静地坐着，各自望着窗外发呆。车缓缓驶过一条条熟悉又陌生的街道，路灯次第亮起，把夜色推得更深。

我并不急着下车，因为我想去看看终点站。

那是路线表上最远的一个名字，像地图角落里的一块空白，平日里很少有人注意。上车前，我并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，只是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：不如坐到最远的地方去。

一路上，城市的景象一点点褪去。最初是高楼林立的街区，店铺里霓虹闪烁；后来，楼层开始变矮，灯光稀疏，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空地和低矮的房屋。窗外偶尔闪过昏黄的小巷，巷口有骑着电动车的少年呼啸而过，也有提着菜篮的老人慢慢走着。

车越往前，乘客就越少。最后一站之前，车上只剩我和司机。夜色在玻璃外静静流淌，偶尔有风从半开的窗缝钻进来，带着一丝湿凉。

终于，车在一个安静的空地上停下。那就是终点站。没有热闹的商场，没有喧嚣的人群，只有一排旧长椅和一盏孤零零的路灯。路灯下的地面有些潮，散落着几片落叶，远处传来犬吠声，显得格外清晰。

司机关掉发动机，回头对我笑了笑：“到站啦。”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夜里显得温暖。我走下车，站在路灯下，看着公交车缓缓驶入一旁的停车位。那一刻，我突然意识到——终点站其实并不意味着结束，它只是一次停靠，是所有归途的起点。

空地的另一侧，是一条向黑暗延伸的小路。我看见一位背着书包的女孩从路那头走来，步伐轻快，仿佛知道前方有温暖的灯在等她。终点站对她来说，也许只是回家的必经之地；而对我来说，它是一次与城市疏离的片刻，是一种罕见的静。

我没有立刻坐上返程的车，而是在长椅上坐了很久。看路灯下的光圈一点点被夜色吞没，听偶尔驶过的车辆在远处留下一条短暂的轰鸣。那是一种被放慢的时间，仿佛城市在这里深吸了一口气，再缓缓吐出。

终点站并不壮观，却让我记住了它的安静与单纯。或许每个人的生活里，都该有这样一个“终点站”——不是为了抵达什么，而是为了在停下来的那一刻，看看自己走过的路，听听风声，然后，再出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