巷口那盏未熄的灯
2025-06-25
巷子老了。
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褐色的疤痕,青石板路的缝隙里钻出倔强的野草。唯独巷口那盏路灯,二十年来始终亮着,像一只不知疲倦的眼睛。...
巷子老了。
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褐色的疤痕,青石板路的缝隙里钻出倔强的野草。唯独巷口那盏路灯,二十年来始终亮着,像一只不知疲倦的眼睛。
灯是陈伯装的。那年我七岁,巷子里接连遭了几回贼,陈伯便自掏腰包买了这盏灯。灯柱是铸铁的,顶上罩着磨砂玻璃,样式老旧得很。陈伯每天黄昏准时来开灯,清晨又准时来关灯,如同某种虔诚的仪式。
灯光昏黄,却意外地温暖。夏夜里,女人们摇着蒲扇在灯下闲话,孩子们绕着灯柱追逐嬉戏。冬日清晨,学生们背着书包经过时,灯光会为他们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。陈伯总站在灯下和人打招呼,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,一直延伸到巷子深处。
后来巷子里家家户户都装了防盗门,那盏灯似乎没了用武之地。有人建议拆掉,陈伯却执意留着。"灯亮着,晚归的人才找得到家。"他说这话时,正在用砂纸打磨生锈的灯柱,铁锈簌簌落下,像时间的碎屑。
三年前陈伯走了。葬礼那天下着细雨,巷子里的人都去了。回来时已是深夜,远远望见那盏灯依然亮着,在雨幕中晕开一团柔和的光晕。后来才知道,是陈伯的儿子悄悄接替了父亲的工作。
如今巷子里的人越来越少。年轻人搬去了高楼大厦,只剩下几个老人还守着老屋。但那盏灯依旧亮着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有时深夜回家,看见灯光穿过梧桐叶的间隙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,恍惚间总觉得陈伯还站在那里,等着为夜归人照亮最后一程路。
灯罩已经发黄,灯光也不如从前明亮了。可每当日落时分,它还是会准时亮起,仿佛在固执地证明:有些东西,永远不会消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