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露见霜白

节气一转，季节的脚步也变得清晰起来。寒露过后，清晨的空气仿佛被筛过一层薄纱，干净得几近透明，鼻息间带着一丝清凉与草木的微香。而露珠，在黎明尚未褪去之时，悄悄挂上了叶尖，草根，屋檐，甚至旧衣上的褶皱。那不是春天的露，是深秋的霜，是大地沉默之后的一缕轻叹。

寒露时节，天地渐寒，万物渐收。日头虽仍挂在空中，但它的光已不再锐利，像是打磨过的银，温柔却透着凉意。阳光撒在田野，洒在高粱与稻穗上，仿佛是季节赠予土地最后的抚慰。

“寒露见霜白”，是农人心中一条准则，也是自然写下的诗行。

小时候，住在乡下老屋，那时候并不懂节气，只知道清早起来，踩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会微微打滑。祖母说：“昨夜寒露起了，怕是快霜降了。”话音刚落，她弯腰拾起落叶，指给我看——那叶背上果然有一层细白的晶体，像薄雪，又像盐粒。阳光一照，闪着浅浅的光，微微化了水，印在掌心里冰冰凉。

秋天走到寒露，已经是深秋的中段。天空越来越高，云越来越淡，风也不再轻浮，它开始挟裹着山林的气息，吹落黄叶，也吹散归鸟。田野一派金黄，芦苇开始结絮，菊花悄然盛开，都是在等待那场不可避免的清霜落地。

在城里久了，霜变得罕见。地砖上不会泛白，屋角也不再挂露珠。但只要推窗望天，仍能从那份透彻的蓝中感受到霜降前的肃静与清明。植物变得节制，鸟鸣也不再高亢，连人的思绪似乎都被季节收拾了锋芒，趋于内敛。

“霜白”不是严寒，是寒意初起，是秋深处那种近乎庄重的宁静。它像一封未寄出的旧信，写满了有关时间、记忆与归程的字句；它也像一盏清茶，入口微凉，回味悠长。

寒露见霜白，是天地的一次轻微叹息，是大自然温和地提醒：时光已深，请珍重。

就像年年重复的节气，却年年又有不同的心情。人生亦是如此。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这条季节的长路上行走，有人丰收，有人错过，有人归来，也有人在霜白处，静静等一个春天的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