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菜市场的哲学课

2025-06-26
清晨六点半的菜市场,是一本摊开的哲学辞典。 卖豆腐的老王永远占据着东门第一个摊位。他的豆腐白得像初冬的第一场雪,方方正正地码在木板上。"做豆腐最讲究火候,"他一边用铜钱刀划开豆腐,一边对我说,&...

清晨六点半的菜市场,是一本摊开的哲学辞典。

卖豆腐的老王永远占据着东门第一个摊位。他的豆腐白得像初冬的第一场雪,方方正正地码在木板上。"做豆腐最讲究火候,"他一边用铜钱刀划开豆腐,一边对我说,"火大了就老,火小了就散——跟养孩子一个道理。"阳光穿过棚顶的塑料布,在他粗糙的手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那双手正稳稳地托着一块颤巍巍的嫩豆腐。

往右走三步,是李婶的蔬菜摊。她的青菜还带着夜露,在晨光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。"现在的年轻人啊,专挑没虫眼的菜,"她抖落菜叶上的水珠,"可你瞧瞧,被虫子咬过的才最甜。"说着掰下一片有锯齿状缺口的菜叶递给我,果然,清甜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苦,像极了生活的滋味。

水产区飘来腥咸的风。卖鱼的马爷正在杀一条鲫鱼,刀背利落地拍在鱼头上。"看见没?"他指着鱼鳃里残留的淤泥,"这鱼昨天还在水库撒欢,今天就躺这儿了——所以啊,活着的时候得尽兴。"血水顺着案板流进下水道,带着银光的鱼鳞粘在他的围裙上,像一片片小小的镜子,映出来来往往的顾客。

转角处,卖调味料的张婆婆守着她的瓶瓶罐罐。装着八角的玻璃瓶上贴着"祛寒"二字,放桂皮的袋子上写着"暖心"。"香料这东西,"她摇着蒲扇说,"单闻都冲鼻子,可炖肉时少哪样都不成——就像咱们菜市场,少了谁都不热闹。"

九点钟,早市散去。老王开始用盐水擦洗案板,李婶把没卖完的菜分给邻摊,马爷蹲在摊位前抽着烟斗,张婆婆的瓶瓶罐罐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。我拎着菜篮往外走,忽然明白:这嘈杂的市场里,每个摊位都在讲述着最朴素的真理——关于火候,关于残缺,关于无常,关于调和。而这些道理,从来不在厚重的典籍里,它们就藏在一块豆腐的嫩滑中,一片菜叶的齿痕间,一条鱼的鳃盖下,一粒八角的褶皱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