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怀念的祖母
在我上小学之前,祖母总是陪伴我最多的。每次饿了,先找祖母去,拉着她的手,确切地说是拉着她的一根粗糙的手指,让她给我找吃的。无论她在做什么,都要先停下来哄我,一块饼干或是一个鸡蛋,总之,随时可取的零食,她总是预备得妥妥的。若是困了,就躺在祖母怀里或趴在背上睡去,虽然每次醒来都是一个人躺在床上,但我的哭闹声总也能让她很快地赶来,为我穿衣,抱我下床。后来渐大了些,我自己也能穿好衣服,但床实在是太高了,一次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,我在祖母的怀里哭了很久,在各种零食都不止疼痛的情况下,祖母便找来打狗的竹鞭,当着我的面恶狠狠地敲打着床檐,一边“惩罚”它一边说:“叫你摔着我的小孙孙,叫你摔着我的小孙孙!……”
在繁星映空的夏夜,她也喜欢拉着我坐在屋外的大石头上讲一些她的故事:我像你父母那样的年纪,哪有时间专意营务庄稼啊!我和你祖父除了要种点糊口的粮食以外,还得时时防着那山头的“毛贼”。“那些人”手里有枪,来时一群少则七八个,多则二十几个,他们大白天都敢闯家入户,杀人越货。他们有山寨,搜到哪家有好东西就拿走了,遇着年轻男人还要“抓壮丁”,方圆几十里没人敢惹,所以我们见他们来,远远的躲起来,主要是男人不能让他们发现。记得有一次,我们忙着收玉米没注意到他们已经在不远处来了,我立马叫你祖父藏起来,在家里可不行!于是他从后门出去,只见他两步纵上屋后的田坎,豹子般蹿进玉米地里,眨眼功夫又到了山梁上,我就知道他去了山梁那边的山洞里,我长出了一口气。但我是不能跑的,堂屋堆的玉米棒子是我们这一年的主粮啊,我随即转身抓住我家里唯一的母鸡杀掉,将鸡血屋里屋外撒了一地,又在堂屋堆放玉米处置一灰盆,插上燃香,将鸡敬在神龛上。待那些人踹开门时,我心里一紧,但依然跪在神龛前专心地祷告:“大慈大悲的王母娘娘啊,你救了我这个善良的人啊,我杀鸡焚香敬您呐!您赐的五谷您的恩呐!”。那些人见状也只是看了看,其中一个领头的说:“快把枪放下!”随后出了门,脚步声也越来越远,我才出了一口长气沉下心来。
后来,我进了学堂,每周回家的路上,她总是笑盈盈地来接我。一路上总喜欢问:你今天学了些什么?学校的饭能吃饱吗?有没有和哪家娃娃打架?……我也饶有兴致地讲我在学校的趣事,拿起在小吃店买来的吃的和她分享。虽然不远一段路,我们总能走很长时间,有时候到家了还讲说得津津有味,她也能听得哈哈大笑,咧开的嘴没了一颗牙齿。有时候,我也问:“祖母,你看我的牙齿也开始掉了一颗,以后会不会和你一样掉光了呀?”,“怎么会呢,乱说话!我这是老了,牙齿掉了就不长了,你那是换牙齿,还要长出来的,只是别吃糖,吃了糖也要像我一样,牙齿早早掉光了。”
就在祖母去世的前几年,我们的家境也渐好了些,买了彩色电视,对于这个她倒是特别喜欢,没事的时候总喜欢看会儿电视。虽然她腿脚不好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分担一些家务,但她依然耳聪目明,所以我们也就将就她看一些她喜欢的节目,什么西游记、穆桂英、杨家将……她看过后甚至能复述出来,有时还这样说:我那些时候就听过别人讲过这些故事,也怪自己大字不识一个,有书也看不懂,哪想着活到老了还见到了这些活人!真是怪事!
此时,站在坟前,她的身影似未远去,她的声音言犹在耳,我亦怀一些感伤与眷恋。望向那坟后不远处高大的杨树上的花絮随风飘荡,我似嗅到了思念里的一缕芬芳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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