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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钟表停摆的那天

2025-06-20
那是一只老钟表,黑色的木壳,铜质的指针,厚重得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,挂在老屋客厅的正中央,默默地走了许多年。它没有闹铃,也不会闪光,走得不快,却很准。像极了外公的步伐,一步一步,稳重而不慌张。...

那是一只老钟表,黑色的木壳,铜质的指针,厚重得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,挂在老屋客厅的正中央,默默地走了许多年。它没有闹铃,也不会闪光,走得不快,却很准。像极了外公的步伐,一步一步,稳重而不慌张。

我记得小时候,每天清晨醒来,总能听见“哒、哒、哒”的声音,从客厅里传来,像某种低沉的心跳,为整个老屋提供着节奏。每到整点,它会“咚——咚——咚”敲响,响彻整个庭院。那是我们家最古老的声音,也是一种安定。

直到那天,它停了。

那天没有雷雨,没有风,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征兆。我下楼时,它的指针正好停在下午三点五十三分,寂静如一张尘封的旧信纸。我怔怔地望着它,突然想起——昨天,正是外公离开的整整一年。

那一刻,我仿佛听见什么在时间的缝隙中轻轻碎裂。不是玻璃,不是钟表本身,而是某段记忆的骨骼,终于撑不住沉重的怀念,悄悄崩塌了。

外公是那个最懂时间的人。他习惯看表,说话做事分秒不差。即便年纪大了,连眼镜都时常找不到,那只老钟却始终被他照顾得极好。他常说:“钟表不能停,停了就乱套了。”可他自己,却在去年的一个清晨,再也没醒来。

从那天起,我很少再听见那熟悉的钟声。母亲说它还是偶尔走走,但老是慢,调不准。我心里明白,它可能只是累了,也许,在等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。

我试着修它,拆开后盖、清理齿轮、重新上链,可它仍旧静静地躺在那里,像一位固执的老人,拒绝配合,也不愿再诉说。

那段日子,我经常一个人坐在钟下,听着空荡的客厅,仿佛能听见时光自己在回放。茶几上的茶渍、墙角的老藤椅、斑驳的窗台……全都在那一瞬间,有了重量。

也许,我们都太依赖某种声音来衡量存在。我们怕停摆,怕沉默,怕再也听不见一个人留下的痕迹。

但人生,总要习惯某些钟表会停下。不是因为它坏了,而是因为它的使命完成了。

后来,我没有再试图修它。我让它停在那天的三点五十三分,就像把一段时光小心封存。不必催促它前行,也不必强求它回头。

偶尔,有阳光透过老屋斑驳的窗户照在钟面上,那一刻,它安静得像一幅画,温柔、平静,却藏着整个旧时光的呼吸。

老钟表停摆的那天,时间没有结束,只是学会了沉默。

它静静告诉我:有些人走了,有些声音没了,但那些一起走过的岁月,依然在,始终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