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雨前的沉默
午后三点,天空突然暗了下来。不是那种渐变的昏暗,而是像有人猛地拉上了厚重的帷幕。我站在阳台上,看见对面楼房的玻璃窗一扇接一扇地失去了光泽,仿佛整个世界正在被调低亮度。
空气凝固得像块透明的琥珀。方才还在树梢跳跃的麻雀不见了踪影,连最爱聒噪的蝉也噤了声。小区里的流浪猫"大花"慢悠悠地踱到车棚下,舔了舔爪子,然后蜷成一团,琥珀色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天空。
楼下张大爷收棋子的动作比平日快了几分。棋盘上的楚河汉界还清晰可见,那枚"车"却被他捏在手里转了好几圈。"要变天了。"他对面的李老师推了推眼镜,却没急着起身。两人之间的沉默比往常更沉,连棋子落进铁盒的声响都被吸走了似的。
洗衣店老板娘把晾在外面的被单收了回来。那些床单本来在微风中轻轻摆动,现在却像被施了定身法,直挺挺地垂在她臂弯里。她抬头看了看天,张了张嘴想说什么,最终只是摇了摇头,转身时塑料拖鞋发出"啪嗒"一声,在寂静中格外刺耳。
我窗台上的绿萝叶片不知何时都转向了同一个方向。最长的藤蔓悄悄从栏杆缝隙钻出去,又怯生生地缩了回来。花盆里的泥土表面出现了细小的裂纹,像是大地也在屏住呼吸。
远处传来一声闷响,不像是雷声,倒像是载重卡车卸货的动静。但就是这声响,让整条街的感应路灯突然亮了起来。惨白的光照在空荡荡的街道上,把几个匆匆走过的行人映得像褪色的剪影。
便利店门口的塑料凳上坐着外卖小哥。他没看手机,也没抽烟,只是盯着自己安全帽上的水渍发呆。那水渍是上一场雨留下的,现在边缘正在慢慢膨胀,似乎在等待新的同伴。
游泳池已经清场,水面平静得像块铅板。救生员把哨子从脖子上取下来放在桌上,金属哨子与木桌接触时竟没发出一点声响。池底的排水口突然冒出几个气泡,在水面绽开后留下转瞬即逝的波纹。
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栏杆,却发现听不见敲击声。皮肤与金属接触的震动直接传到了骨头里,像某种无声的摩尔斯电码。抬头看见西边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,透出诡异的橘红色光芒,那颜色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见过的炼钢炉。
整座城市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。就连心脏跳动的声音都变得小心翼翼,生怕惊动了什么。这种沉默不是安宁,而是紧绷的弦,是拉栓的手枪,是暴风雨前最后一口深呼吸。
当第一道闪电劈开天际时,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——终于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