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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急雨骤,夏日序曲

2025-04-20
天色骤暗时,蝉鸣突然噤了声。远处滚来的闷雷惊起了槐树上的麻雀,它们扑棱棱地飞向灰暗的天空,像一把撒向空中的黑芝麻。我站在屋檐下,看见第一滴雨砸在晒得发烫的水泥地上,"嗤"地腾起一缕白烟,转眼就...

天色骤暗时,蝉鸣突然噤了声。远处滚来的闷雷惊起了槐树上的麻雀,它们扑棱棱地飞向灰暗的天空,像一把撒向空中的黑芝麻。我站在屋檐下,看见第一滴雨砸在晒得发烫的水泥地上,"嗤"地腾起一缕白烟,转眼就被接踵而至的雨滴浇灭。

这场雨来得又急又猛。前一刻还见西天泛着诡异的黄光,下一刻豆大的雨点就劈头盖脸砸下来。风裹着雨横扫过巷子,将谁家晾晒的床单卷上半空,那湿透的白布在风中猎猎作响,活像只挣扎的风筝。老张头的水果摊来不及收,苹果梨子滚了一地,在积水里漂成彩色的舟。

巷口的梧桐树被风雨撕扯得东倒西歪。宽大的叶片翻飞着露出银白的背面,整棵树都在发光。忽然"咔嚓"一声脆响,一根枯枝坠下来,砸中了王阿婆的瓦缸。那缸里腌的雪里蕻算是糟蹋了,褐色的菜叶混着雨水流到沟渠里,倒把躲在渠底的蛤蟆惊得跳了出来。

最狼狈的是那群放学的小学生。他们原本排着队唱歌,骤雨袭来时顿时作鸟兽散。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,书包顶在头上当伞使,红领巾湿透了贴在脖子上,活像条蔫了的红绸带。她跑过我面前时,塑料凉鞋踩起的水花溅了我一裤脚,却还记得回头喊了声"叔叔对不起"。

雨幕中,老李蹬着三轮车往家赶。车斗里坐着穿雨衣的小孙子,祖孙俩活像移动的蘑菇。那孩子手里攥着根化了的冰棍,糖水混着雨水顺着手臂往下淌,他却笑得见牙不见眼。突然一阵狂风,爷孙俩的雨衣同时被掀起来,露出里面汗湿的背心,老李慌忙去按帽子的模样,倒比庙会上的滑稽戏还热闹。

暴雨持续了约莫二十分钟。云层透出亮光时,满巷子已是水汽氤氲。低洼处积了没脚踝的水,几个半大孩子索性脱了鞋袜在里面蹚。不知谁家的鸭子逃出了笼,正欢快地在水里扎猛子,扁嘴不时叼起被雨水冲出来的蚯蚓。

阳光重新普照时,整个世界都在滴水。屋檐的水帘还没断,树梢的水珠簌簌落下,连电线上的麻雀振翅时都能甩出一圈水雾。巷子里的收音机忽然响了,咿咿呀呀唱着"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",倒也应景——方才那场急风骤雨,可不就是夏日最铿锵的开幕曲?

我弯腰拾起被风雨打落的槐花,发现它们虽沾了泥水,香气却愈发浓烈。这大概就是夏天的脾气:来得暴烈,去得干脆,却总在记忆里留下最鲜明的印记。就像童年时那支总也吃不完的冰棍,化了满手黏腻,却永远甜在心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