完美计划
一行人本来是兴致勃勃地相约着登山赏雪,谁知道现在一个同伴生死不明,大家的心情十分沉重。还是李队沉稳,他到厨房帮着弄了一顿简单的晚餐给大家吃,还安抚了几句,让大家一边休息,一边等救援队的消息。
一会儿,陈嗣把李队他们安排进两间客房休息,然后和王丽红回到了卧室。
王丽红从刚才吃饭时起,就一直沉默不语,陈嗣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。房间里的气氛一时压抑极了,两个人也都没有上床休息的意思,这么干坐了许久,王丽红才开了口:“我就是想不明白,那黄鹏为什么不是滑倒失足摔下去,而是踩断了水泥预制板跌下去?要知道,那水泥预制板厚度可有12厘米,而且还是两个月前你新换的,怎么说断就断了呢?”
陈嗣轻轻地把王丽红放在地上,给房门下了小锁,侧耳一听,外面没有动静,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。
王丽红宁死不离婚,逼迫他精心设计了一个“不在现场”的迷魂阵。原先的谋划是十分缜密的:陈嗣知道王丽红几乎每天都要经过栈道去泉眼挑水,于是计算了王丽红的身高、体重,以及一担水的重量,加上王丽红一双脚踩在上面的压强这些数据,运用自己在土木工程上的专业知识,算出了水泥预制板的使用疲劳极限,给王丽红量身定做了一块水泥预制板,在两月前带了回来,借口对栈道作“维护”,偷偷换上。如果不出意外,王丽红会在两月后的某一天,因为水泥预制板断裂,而掉下深谷“意外死亡”。
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,今天突然来了这么几个不速之客,那个黄鹏,在一个错误的时间,来到一个错误的地点,错误地去挑了一担水,结果错误地成了王丽红的替死鬼。
看着躺在地上的王丽红,陈嗣一时手足无措,这情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,与当初的计划大相径庭。陈嗣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大好前途被摧毁殆尽;似乎看到在城里翘首以盼的女朋友离他而去。陈嗣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打气:不能这样,得快些想个办法,彻底解决王丽红这个麻烦!
陈嗣稳了稳手脚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他低下身去察看躺在地上的王丽红,还学着电视里看到的样子,颤着手去摸摸王丽红颈部的动脉位置。天啊,竟然还有微弱的搏动,王丽红原来只是昏了过去!
高才生的脑子到底非同一般,陈嗣很快想出了一个办法,依此而行,可以完美地解决王丽红和黄鹏这两个大麻烦。陈嗣找来了两根绳子,然后扛着王丽红,悄悄地打开了房门。李队他们房间的灯光已经熄了—看来他们因为疲倦和恐惧,早早就钻进了温暖的被窝。
陈嗣借着雪地的微光,蹑手蹑脚地来到屋子旁边的树林里。他将一根绳子穿过王丽红后腰的皮带,越过一根横生的枝桠,然后打了一个结,让她就这么被挂在空中。接下来,陈嗣再用另一根绳子,绕过枝桠做了一个绳圈,绳圈的下头松松垮垮地套住王丽红的脖子……
将一切搞定之后,陈嗣再掏出随身带着的小刀,轻轻地在承受着王丽红体重的那根绳子上割着,直到听见了绳索发出将要断裂的声音。陈嗣做好这一切,听了听四周的动静,然后捡起一根树枝,一边扫着雪地上的脚印,一边倒退着轻轻返回屋里。
就这样,直到陈嗣离开为止,王丽红都还活着,只是被挂在枝桠上昏过去而已。陈嗣知道,几十分钟过去,那根穿过她皮带的绳子因为被割伤了,最终再也无法承受王丽红的重量而断掉。与此同时,王丽红的身体会掉下来,原本套在她脖子上那根松松垮垮的绳子却勒紧了,这样,王丽红就会被活活吊死。如果王丽红在绳子断掉之前醒来,那么她就会挣扎,这也会让那根绳子立即断裂……所有这一切,都会让现场表现出“自杀”的绝对真实感。陈嗣心想:王丽红,你这次是死定了,不会再有人做你的替死鬼了!
紧接着,陈嗣便进了屋,敲了敲李队的房门。门开了,陈嗣神色镇静地对李队说:“我刚才和老婆吵架了,今晚来和你挤挤。”
李队说:“我一直睡不着,想着黄鹏……唉,刚才是听见你们吵了几句,怎么了?”
陈嗣随手关上了房门,一边脱衣服一边说:“没什么,我就是埋怨她不该让黄鹏去挑水。她也很内疚,一直自责不已。”
清晨,陈嗣起床了,他到王丽红住的房间里转了一圈,故意大声叫了起来:“老婆,你在哪里?老婆……”
李队站在门口,一边穿衣服一边问:“怎么了?”
陈嗣装出十分慌乱的样子,紧张得说话都不利索了:“我……我老婆不见了,被窝都是冷冰冰的……我去那边找,你们帮我去这边找一下……”说着,他向屋子左边的树林跑去。李队“嗯”了一声,带着闻讯打开房门的两个女同伴,往另一个方向找人去了。
陈嗣一边呼喊,一边钻进树林,他很快看见王丽红吊在树上一动不动,压在心上的那块石头不由得落了地,一阵欣喜涌上心头,他强压住喜悦,装模作样地惊叫起来:“老婆,你怎么这样傻啊……”
李队他们三个人闻声赶来。一看,陈嗣正弯下腰,想捡起那根掉在地上的绳子,李队喊了一声:“别破坏现场!”说着,他把手里的摄像机递给身旁一个女的,让她帮着摄像,陈嗣见此情景,心里咯噔了一下,不由得紧张起来。
李队走上前去,他身材高大,抱着王丽红的身体解开绳套,把她放在地上,用手指压压她的颈动脉,再翻看了一下她的眼睛,叹了口气,说:“没救了。”
陈嗣挤出了几滴眼泪,悲声切切地说:“老婆,都怪我啊,我不该埋怨你。黄鹏是意外啊,我们都没有责任,可是你怎么就钻了牛角尖呢……”
李队说:“看样子是上吊自杀,不过,我们职责所在,要有确切的结论。”
陈嗣一听,愣了,“职责所在”,什么意思?你们是自驾游来山上赏雪的,这死人的案子,和你们有什么“职责”关系呢?陈嗣眨巴着眼睛开了口:“请问你是……”
旁边一个女的说:“他是市刑警队的队长,李队。”
啊,晴天霹雳,陈嗣的脑袋“嗡”的一声响……他听他们都叫“李队李队”的,还以为是这个自驾游登山队的队长呢,没想到竟然是市刑警队的队长!那么,那两个女的自然也是警察了!早知道这样,昨天要不要对王丽红下手,他还要三思而后行呢,现在骑虎难下,但愿这个李队不会发现什么破绽。
李队低着头仔细看了一会儿,眉头皱了起来。他再看看王丽红脚下的那根绳子,站起身,踮着脚,看了看那根枝桠,不由得点点头。
陈嗣心里发毛,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,他眼珠一转,立马哭着冲上去,抱起王丽红的身体就要跑:“她没死,我要送到医院去……”
李队一个箭步冲过来,把陈嗣摁倒在地,掏出手铐铐在他的双腕上:“你别装了,我相信王丽红不是自杀,而是被你谋杀的。还可以推断,黄鹏的死也不是意外!”
陈嗣挣扎了一下,喊道:“你冤枉好人,警察打人啦……”
李队抓起一把雪塞进陈嗣的嘴里,冷冷地说:“我发现王丽红脚下竟然没有垫脚的石块之类,我很奇怪,她上吊自杀,是跳跃着去做绳套,然后又跳跃着把头伸进绳套里?”陈嗣听了,后悔极了,当时自己只顾把王丽红抱着吊上去,怎么忽略了这个细节呢?
李队继续侃侃而谈:“枝桠上除了上吊的绳子外,还有一根多余的绳子,这也很奇怪……”陈嗣躲闪着李队犀利的目光,强作镇静地说:“或许……她是先用那根绳子上吊,结果断了,于是再换了另外一根?我怎么知道!”
李队笑了笑,说:“连上吊的绳子也有备用的,看来是存了必死之心啊!你看看雪地,没发现树林里还缺少一样不应该少的东西?”
陈嗣闻言,心里也猜中了八九分,果然,又听李队接着说道:“如果我记性还算好的话,应该会想起我们跑过来的时候,雪地上只有一行你的脚印。而昨天傍晚之后再没下雪,那么,王丽红要到这树林里来自杀,怎么没留下脚印?难道是飞过来的?”
陈嗣无法回答李队的问题,片刻后,他强硬地抬起头:“昨晚没下雪,是你一句话就能算数的?我不管你说什么,既然你是警察,相信应该能对王丽红的死亡时间做出准确的结论;也请你记住,我昨晚来你房间的时候她绝对没死,这一点,相信你们通过尸检是可以断定的,而后来我一直和你在一起!”
李队点点头,说:“这一点可能是真的,但我现在还可以告诉你一个对你非常不利的证据—你看见我们停的那辆车没有?”
陈嗣顺着李队手指的方向,看到了他们昨天停在房屋旁边的那辆越野车。李队继续说:“那车上,黄鹏刚安装了一个最新版的行车记录仪。它有一个功能就是‘移动侦测’,凡是在它的摄像头范围内,景象产生了任何移动变化,它都会自动开启并录制。”
陈嗣条件反射似的张大了嘴,满脸惊愕。
李队说:“存储卡是16G的,它的红外线录制功能,相信已经把昨晚树林里的一切活动都保存下来了。”陈嗣想说什么,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。
李队想了想,又说:“现在的问题是你杀害你妻子的动机,如果仅仅是因为你们的感情纠葛,应该不会在家里有这么多客人的情况下铤而走险。我想,很可能是与傍晚黄鹏的坠谷有关。如果真是这样,那黄鹏的遇险也与你脱不了干系啦!”
李队旁边一个女同伴说:“可是我们按你的要求,在黄鹏坠谷地点的附近仔细检查过了,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……”
李队沉思片刻:“或许,我们可以把那块水泥板带回去再检查检查。”
陈嗣听到这里,浑身瘫软,站也站不稳了。
就在这时,天上忽然传来一阵轰鸣声,一架小型直升机飞下了深谷。不一会儿,李队的手机响了,他一接听,顿时大喜:“黄鹏没事?那太好了,天佑好人啊!”原来,黄鹏掉在了谷底厚厚的植被和积雪上,然后滚到了谷底的温泉边,才让他没被摔死、没被冻着,真是大难不死。
陈嗣看着越野车,想着那个摄像头,又想起水泥板、那根绳子和脚印,这些数不清的证据像是扑面而来的雪花一样,压得陈嗣说不出话来。他不禁叹了一口气:唉,我那么高智商的布局,怎么不如老天算得周全呢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