咎由自取
裴全背着枪回到家,越想越后悔,真不该把遇到缺耳朵的事儿告诉韩剃头,人家缺耳朵没招你没惹你,不过就是坐了会儿车,怎么就忍心把它打死呢?还有就是跟艳艳谈对象的事儿,裴全早就听说艳艳是一枝花,名花无主,引得提亲人踏破了门槛儿。裴全知道韩剃头是艳艳的舅舅,便求他牵线搭桥,线虽然牵上了,至今还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,现在这事儿有了希望,不听他的话岂不是竹篮打水!
第二天一早,裴全就开车上了路。皮卡车开到山脚,裴全背着枪扛上行李,顺着小路上了山。快到参苗地的时候,裴全发现窝棚的帆布门帘掉在了地上,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晃动,裴全赶紧站住脚,没等他端起枪,只听“哗啦”一声,窝棚里钻出了一只黑瞎子!
裴全惊呆了,黑瞎子身子一纵站起来,目不转睛地盯着裴全,裴全看清了,正是缺耳朵!缺耳朵脾气好又是老相识,裴全估计它不会扑上来,正打算慢慢倒退,窝棚里“哗啦”一声,又钻出来一只黑瞎子!那只黑瞎子看到缺耳朵站起来,也跟着一纵身子站了起来,原来是只母的,肚子鼓鼓的还怀了小崽子。裴全想,这缺耳朵原来有老婆了,它们到这里来干什么?是想拿窝棚当家吗?
真是这样就只能让房了,裴全慢慢倒退,两只黑瞎子只是盯着他看,谁也没有扑上来。裴全知道山后有个岩洞,先到那儿安顿下来再想想该怎么办。裴全慢慢退出了参苗地,赶紧转身钻进林子里,扛着铺盖卷绕过山头,找到了那个岩洞。
放下铺盖卷坐下来,裴全才长舒了一口气,脑子里却是乱哄哄的,原本要下狠心打死缺耳朵,没想到它这次还带了怀了孕的老婆。自古以来,人们就不打怀孕带崽的野兽,打死它们就是缺了大德,早晚要遭报应。
不打它们吧,空着手回去怎么跟韩剃头交代?跟艳艳的婚事儿黄了不说,韩剃头也不会轻饶了自己,愁得裴全直挠脑袋,想来想去,决定先在山里住几天,回去就说实在找不到黑瞎子,谅他韩剃头也不敢派人搜山!
住几天就得吃饭,可是锅碗瓢盆都在窝棚里,总不能生吞活剥吧?好在还带了几块干粮,一时还不至于饿肚子,两只黑瞎子也不会总是呆在窝棚里,找机会把做饭的家伙偷出来就是了。裴全不由一声叹息,唉,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却要去偷,真是啥新鲜事都能碰上。
看看已近黄昏,裴全挎上自动步枪,顶上子弹,小心地绕过山头,以树木作掩护慢慢向窝棚靠近。快到窝棚了,听听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,裴全来到窝棚门的对面抬头看看,里面确实是空的,再看看四周也啥都没有,这才放心地进了窝棚。
裴全带着艳艳拐过山脚来到了沼泽,走着走着,两个人发现前面有一趟倒伏的杂草,痕迹直通沼泽里面,艳艳眼尖,发现远处的草丛里有个黑乎乎的东西,好像还在蠕动,赶紧拢着嘴大叫一声舅舅,草丛里探出了一个脑袋,嘶哑地叫了一声:“救命啊……”艳艳惊喜地叫了声:“是舅舅!”说着就要往里边跑,裴全急忙拉住她:“你找死啊,不能这样进去,让我来。”
裴全摘下枪,到林边砍了一根胳膊粗的树棍,从腰带里穿进去横在腰间,艳艳莫名其妙地问:“这是干吗呀?”裴全说:“这叫横扁担,防着陷下去。”说完就小心翼翼地试探着,踩着厚实些的草往沼泽里走,走到距离韩剃头不到十米的时候,草层越来越薄,草下的水冒出来,渐渐地淹没了脚脖子。裴全赶紧趴下来,叉开两腿分散压力,揪住杂草往前爬。
离韩剃头只差几步的时候,身下也冒出水来,裴全停下来,解下腰间的绳子,一头拴在胳膊上,把另一头抛给了韩剃头说:“抓住绳子,我把你拉上来!”看到韩剃头抓住了绳子,裴全调过头来,拽着绳子扯着杂草向岸边爬。韩剃头一手抓着绳子,一手抓住杂草往前爬,腰出来了,腿出来了,韩剃头猛地一拽绳子,“呼啦”一声脱出了烂泥塘,再顺势向前一蹿,抓住了裴全的两条腿,扯着衣服爬到了裴全身上,薄草哪里经得住两个人的分量,裴全身下的水忽地漫上来,整个身子都漫进了水里。韩剃头全然不管,拿裴全当垫脚石,蹬着裴全的身子又是一蹿,跳到了厚实的地方,兔子一般蹿到了岸上。
裴全猝不及防,被韩剃头这一压一蹬,身子呼啦陷了下去,幸亏腰里横的树棍架在了两旁的草上,裴全只陷到了胸口,他知道越挣扎就陷得越深,赶紧抓住前面的杂草,伏在上面一动也不敢动。
艳艳又惊又气,指着韩剃头尖叫:“你你、狼心狗肺!快去把他拉上来!”韩剃头喘着粗气直摇头:“我我、实在没力气了……”眼看裴全身子还在慢慢向下沉,艳艳顾不上再跟韩剃头废话,赶紧趴下来向沼泽里爬。草层薄了,艳艳学着裴全的样子,叉开双腿扯住杂草,一点点地往前蹭,快接近裴全的时候,身下也开始冒出水来,吓得裴全大叫:“别过来,太危险了,等我把绳子扔给你!”
艳艳接住了绳子,也急忙调转身子,使劲儿拽着绳子向岸边爬。裴全拉住绳子扯着杂草,身子渐渐上浮,终于脱出了陷阱,爬到了硬实的地方……
三个人坐在地上喘粗气,艳艳愤怒地指着韩剃头:“你你……”韩剃头咧咧嘴,说:“又要骂我狼心狗肺是不?后来我不是开枪把黑瞎子引开了嘛。”裴全撇撇嘴说:“啥引开不引开,你是让黑瞎子追急了才开枪的!”韩剃头叹了口气:“谁想到能碰上黑瞎子呀,那只母黑瞎子肚子挺鼓,肯定是怀了小黑瞎子,要是给它们来个偷袭就好了,一枪就打娘儿俩!”裴全哼了一声:“想得美,打死母的,公的能饶了你?它们也是害怕陷进沼泽里,不然早就过去把你撕碎了!”
过了半夜,岩洞外面一片寂静,是逃跑的时候了。裴全推了一下艳艳,示意她先爬出去,自己和韩剃头有枪,万一被黑瞎子发现可以抵挡一阵。艳艳明白裴全的意思,正要嘱咐裴全几句,韩剃头已经抢先爬了出去。
裴全气坏了,这种人真是本性难移!但此时他也不敢出声喊他,只好让艳艳赶快爬出去,自己跟在后面掩护。
岩洞左面是陡峭的山坡,光秃秃的无法隐蔽,右面地势比较平坦,不远处黑乎乎的一片,好像是灌木丛,爬过去就可以隐蔽前行了。
此时韩剃头一手抱枪一手扒地,贴着洞外的山壁向前爬,只要穿过灌木丛就基本安全了。他听到身后的响声,知道艳艳和裴全也跟了上来,心里暗喜自己抢先爬出来实在是高明,生死往往就是一步之差的事,就算被黑瞎子发现,两只黑瞎子追三个人,后面也有人替他顶缸了!
前面不远就是灌木丛了,韩剃头心里正在庆幸,突然发现灌木丛哗啦哗啦摇动起来,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外拱,肯定是黑瞎子!韩剃头吓懵了,也不管三七二十一,照着摇动的地方“啪啪”就是两抢,紧跟着听到灌木丛里一声嚎叫,韩剃头哪里顾得上再推子弹,跳起来就往回跑。
艳艳和裴全正在往前爬,猛听前面枪声嚎叫声大作,只见韩剃头兔子般地跑回来,飞快地从艳艳身旁窜了过去。没等裴全反应过来,又见两个黑家伙呼隆隆追过来,不用说就是黑瞎子,它们的头脑果然不简单,不能正面进攻就在灌木丛里设伏堵截!
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了,裴全听老人们说过,黑瞎子不吃死动物,实在逃不掉就躺在地上装死。裴全朝艳艳嘘了一声,艳艳明白了,两个人趴在地下一动不动。前面的黑家伙跑到裴全身边停下来,裴全从眼缝里一看,这家伙正是缺耳朵!缺耳朵也看到了裴全,伸过鼻子嗅了嗅,撒开腿继续追击韩剃头,跟在后面的母黑瞎子一瘸一拐地跑过来,看到缺耳朵继续往前跑,也跟着缺耳朵追了下去。
裴全见了,心说:糟了,母黑瞎子肯定是被韩剃头打伤了,受了伤的黑瞎子特别疯狂,它们绝不会放过韩剃头!
艳艳也知道韩剃头是凶多吉少了,一个劲儿问裴全怎么办,裴全说:“你呆在这儿别动,我跟上去找机会帮帮他。”说着站起来就要走,艳艳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:“不行不行!你要有个好歹我依靠谁?”裴全说:“你这么漂亮,还怕找不到对象?”艳艳抱着他的胳膊不放:“我就看上你了,这辈子非你不嫁!”裴全又高兴又为难地说:“我也非你不娶!可不管怎么说韩剃头也是你舅舅,只要有可能总要想办法救他一命。”
于是,裴全端起枪,让艳艳跟在身后,两个人摸索着寻找黑瞎子跑过的痕迹,跟着痕迹穿过了树林,前面是一片齐腰高的茅草。天已经蒙蒙亮了,开阔的草地一览无余,只见一趟被踩过的茅草,顺着痕迹往里看,前面好像躺着一个人,两个人跑过去一看:这人正是韩剃头!
韩剃头伏在草地上一动不动,裴全喊了他两声,韩剃头毫无反应。艳艳跟着叫舅舅,韩剃头还是一动不动,裴全伸手试试他的口鼻,已经没了呼吸。艳艳哭喊着就要扑上去,裴全赶紧拦住了她。
韩剃头死得实在是太奇怪了。如果遭到黑瞎子的报复,其惨状可想而知。现在他身边虽然有好多黑瞎子的脚印,可是他头上没有伤,衣服也没有破,怎么就死了呢?裴全不敢动他了,慌忙带着艳艳下山报警……
裴全和艳艳带着公安局刑警上了山,法医检查了韩剃头的尸体,很快还原了韩剃头丧命的过程:在两只黑瞎子疯狂追击下,韩剃头根本顾不上开枪,眼看就要跑不动了,他肯定听说过黑瞎子不吃死人,马上躺在地上装死。黑瞎子看他一动不动,果然没有扑上去撕咬,可是它一肚子怒气没法儿发泄,就狠狠地一屁股坐在了韩剃头的胸口上,一下子就把他压成相片了。七八百斤的分量压折了他所有的肋骨,内脏破裂立即死亡。
善恶到头终有报,咎由自取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