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漠骤雨

在沙漠里，雨是一种稀有的奇迹。

平日里，这里只有风与沙，阳光从高空直直落下，热得像要把大地的呼吸都蒸干。空气干燥到连影子都显得脆弱，地平线远处的蜃景闪烁不定，像漂浮的幻觉。

那天，天色忽然暗了下来。

远处的云像一群被风赶来的旅人，沉沉地压在天际。沙漠的风变得急促，卷起的沙像细小的刀，拍打在脸上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陌生的气息——潮湿、凉爽、带着预兆。还没等我反应过来，第一滴雨便重重落在沙上，溅起细小的尘雾。

雨很快就密了起来。

一瞬间，整个天空像被打翻的水壶，倾泻而下。雨点击打在沙丘上，发出细碎的声响，又迅速被干渴的土地吞没。原本松软的沙变得黏结，低洼处开始聚起浅浅的水洼，映着灰蓝色的天。那些长期沉睡的种子，也许就在此刻被惊醒，在地下悄悄舒展。

我站在雨里，感到一种久违的重量。沙漠里的雨不像城市的雨那样绵长，而是急促、短暂，仿佛用尽全力来完成一场拥抱。雨水冲刷着风带来的尘土，也冲刷着内心某处积累已久的干涸。

十几分钟后，雨渐渐收敛。云开始散去，阳光又一次从缝隙里探出头来。被雨打湿的沙丘泛着微光，空气里仍残留着湿润的味道，与干燥的热浪交织在一起，像一场梦快要醒来，却仍留有温度。

我知道，等到明天，风会把这湿意吹散，沙漠会恢复成它原本的样子。但在那之前，这场骤雨已经在它的胸膛里刻下了印记，也在我的记忆中，留下了一片难以消退的清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