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机上的云朵

当机舱的轰鸣声稳定下来，耳边只剩下一种低沉而持续的振动。窗外的世界，已经与地面彻底拉开距离。城市的轮廓被抹平，河流像一条闪光的丝带，蜿蜒着消失在远方。

然后，云出现了。

它们不是仰望时那种遥远的、虚无的形状，而是近在咫尺的、可以看见细节的存在。白得纯粹，像是被阳光亲手雕刻出来的棉团。它们在机翼下缓慢流动，有的柔软得像刚刚发酵的面包，有的高耸如海上的浪峰，仿佛随时会拍向我们的窗口。

我伸手触碰冰冷的舷窗，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，心里却涌起一种想要跳进去的冲动。想跳进那一团团云里，像潜入一片没有边际的湖水，让自己彻底淹没在柔软之中。

阳光在云面上铺开，像给它们镀上了一层细碎的金粉。远处的云影交错，有的像漂泊的岛屿，有的像守望的山峰。飞机在它们之间穿行，就像在一幅立体的水墨画中航行，笔触不断变幻，却始终温和。

我想起小时候躺在田野里看天的日子。那时的我，总以为云是静止的，只是天在移动。可在飞机上看，它们像有自己的意志，带着缓慢而坚定的方向感，在天空的无声河流中航行。

偶尔，飞机穿过一片云海，窗外一片朦胧，什么都看不清，只剩下一种被世界包裹的感觉。那一刻，时间失去了刻度，仿佛我们都被云带到了一个没有经纬、没有喧嚣的地方。等再度冲出云层，阳光就像重生的火焰，照亮机翼，也照亮了心底那一点微小的惊喜。

云层之下，可能正是大雨倾盆的城市，或是阴霾笼罩的山谷。但在这里，它们只是温柔的、静谧的、洁白的存在，不急着落下，也不急着散去。

我忽然明白，也许我们每个人心里都需要这样一片“飞机上的云朵”——一个暂时隔绝尘世的地方，让我们悬浮片刻，去看、去想、去忘记。

等飞机开始下降，云朵渐渐被甩在身后，它们像慢慢关上的门，默默送我回到地面。可我知道，那片云海一直都在，只要再一次抬起头、再一次离开地面，它们会在那里等我，像等一位久违的朋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