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盗、捕头和猎户
沈七的动作太过突然,等范昌元和老棒子反应过来想出手时,沈七的钢刀已经重新顶在了范昌元的咽喉口,他叹了口气对老棒子说:“大叔,这条狗对我的威胁太大,我只好先下手为强了。你放下刀,不然我就杀了这位真正的捕头。”
这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完成,老棒子和范昌元竟然都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。老棒子呆呆地看着血泊里挣扎的爱犬,悲愤地举起刀骂道:“王八蛋,我跟你拼了!”
“老人家别激动,我之所以想冒充捕头,就是不愿意跟你动手,不愿意伤着你。”沈七手上用力,刺破了范昌元咽喉的肌肤,微笑着说:“让他放下刀!”
范昌元知道肉在砧板,不由得他不屈服,只好说:“老哥,别冲动,否则他会杀了我的—”
老棒子投鼠忌器,果然不敢动了,长叹一声,将砍刀丢在地上。沈七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,命令老棒子将范昌元绑起来。
老棒子无奈,只好找了根绳子,依言绑好范昌元后,将他挪到墙边的被褥前,说:“靠着点吧,这样舒服一些。”说完,他刚想转身下炕,却见一柄钢刀顶在了他的咽喉上,沈七得意地说:“老头,我杀了你的狗,是不是恨死我了?”
占尽上风的沈七,脸上再没有一点谦恭之意,眼里尽是杀机。老棒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,惊恐地说:“不敢不敢,不过是条狗,死就死了吧。我这一把年纪,只想着多活几天,两年前我采到一支百年老参,藏在那个箱子里,算是买我一条狗命,求求你饶了我吧。”
老棒子指着墙边柜子上的箱子,一脸卑贱之色。沈七饶有兴致地打量他几眼,终于放下心来,说:“原来你是个窝囊废,这倒好办了,只要你把七爷我伺候好了,我不但不杀你,那人参也当我赏给你了,七爷我有的是价值连城的宝贝,没瞧上你那点破玩意儿。”
沈七一把将老棒子扯下炕,自己跳上去,解开范昌元的衣襟,从里面取出一个包裹打开。
这时已经日落西山,屋里光线昏暗,可这包裹刚一打开,一股柔和的清光便照亮了整间屋子。
沈七轻轻拈起一颗洁白的珠子,“哈哈”笑道:“夜明珠啊夜明珠,转了几个圈,你终于还是回到我的手上了。”
老棒子虽然没什么见识,却也看得出这珠子绝非凡品,只听范昌元恨声连连地说道:“沈七,这是县令大人为皇上大寿准备的贺礼,如果你识趣的话,立刻放了我投案自首,我可向县令大人求情保你不死,否则就算你藏到老鼠洞里,也早晚被抓出来凌迟碎剐,到时候连累了父母妻儿,后悔可就来不及了。”
“父母妻儿?沈某尚未成家,没有妻儿,至于父母嘛,我倒有兴趣跟你说说他们的故事。”沈七命老棒子弄些吃食,然后缓缓说起了他父母的事情。
确定沈七再无反抗可能,范昌元终于松了口气,对老棒子说:“这次你配合得很好,要不是你吸引了他的注意力,我还没那么容易打他个措手不及。现在咱们开饭,回头你送我下山,我请县令大人重重赏赐于你。”
老棒子勉强一笑,盛上狍子肉,两人大口大口吃了起来,眼见着一锅肉见了底,范昌元终于觉得肚子饱了,可是自从追击沈七开始到现在,他已经近两天一夜没休息,只觉得一阵阵疲惫袭来,忍不住趴在桌上闭上了眼睛。就在这时,他听到“扑通”一声,他吃了一惊,竭力抬起头来,这才发现老棒子竟然摔下椅子,躺在地上“呼呼”大睡起来。
一股寒意自范昌元心里升起,他想努力站起身,身子却跟噩梦魇住一般无法动弹,在昏过去之前,他眼前闪过了沈七那只汤水淋漓的手。
见两人都昏了过去,沈七“哈哈”大笑起来。刚才,范昌元跳起来袭击他,他就知道先机尽失,就算他能够逃出去,可放在桌上的夜明珠就会重新落入范昌元手里。他不甘心这样的结果,所以决心剑走偏锋,作最后一搏,他趁在地上滚动之际,掏出蒙汗药,装作不小心把手撑进锅里,乘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蒙汗药放进肉锅,然后束手就擒,耐心等待药效发作的这一刻。
沈七反转身子取过匕首,一点点割断绑着的绳子,恢复自由后的第一件事,便是把夜明珠收入怀里,然后再绑住两人,又取了些狍子肉重新下锅炖好,美美地饱餐了一顿,最后,舀了瓢冷水将两人泼醒。
“你知道县令一家是被我用蒙汗药迷倒的,怎么就不知道防着我点?”沈七显得十分开心,“范昌元,我沈七恩怨分明,杀的都是死有余辜之辈,虽然你是卑鄙小人,但毕竟罪不至死,所以今天我放你一马,如果你有种的话,一会儿你再来抓我,到时候咱们再决个你死我活。”
沈七踢了范昌元一脚,又对老棒子说:“至于你,竟然敢帮着朝廷鹰犬对付我,我也不能就这么放了你,得让你长点记性。”说完,沈七上前一通拳打脚踢,直到老棒子血流满面,他才大笑两声,推开门扬长而去。
老棒子听得糊涂,眨了眨眼问:“沈七怎么还会回来?他不是已经跑了吗?”
“他一定会回来。”范昌元斩钉截铁地说,“他现在还没有逃远,这里火光冲天,他一定看得到,只要他心里有一丁点疑问,只要他心里有一丁点担心你,他就一定会再回来看看。”
老棒子傻傻地问:“什么火光?哪里着火了?”
“老人家,不好意思,为了抓住沈七,我只有烧掉你屋子了。”范昌元努力挤出一个笑容,“不过你放心,只要抓住沈七,县令大人一定重重有赏,下半辈子你都不用再辛辛苦苦打猎了,更别说一间破屋子了。”
老棒子惊得呆住了,反问道:“可如果沈七不回来,或者你抓不住他呢?”
范昌元不耐烦地说:“我都说了,他一定会回来,你不要再废话。”说完,他奔进屋里,从灶台里拿出燃烧的柴火,就要点燃木屋,老棒子急了,冲上来想阻止他,范昌元勃然大怒,举起砍刀指着老棒子,喝道:“没时间了,你他妈还敢阻拦我,一定要逼着我杀了你吗?”
看着范昌元那张狰狞的脸,老棒子绝望得差点哭出声来,他可怜巴巴地说:“烧了这屋子,老汉我可就什么都没有了……我不敢拦你,你能先让我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吗?”
“你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?不就是那支百年老参吗?老子一直惦记着呢。”范昌元冷笑一声,放下砍刀,从柜上取下箱子,一把推开箱盖,见里面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长条形的盒子。他眼睛一亮,伸手去拿,可就在他的手刚碰到盒子时,只听得“咔嘣”一声脆响,一个夹子闪电般弹了出来,不但牢牢扣住了他的手,强大的冲击力还将他的腕骨瞬间击碎。
原来,箱子里藏了个专门猎杀猛兽的捕猎夹子,范昌元痛得差点晕了过去,大叫:“老哥,快救我……”
老棒子缓缓走了过去,脸上哪还有一丝怯懦之色?他蹲下身来,看着范昌元一张惨白的脸,叹了口气说:“其实我根本就没有什么老参,之所以设这个机关,只是想关键时刻保命而已。为什么你一定要逼我,烧了我的家呢?”
为了一支本不存在的老参,恐怕要搭上条命了,范昌元肠子都悔青了,他叫道:“我不是想烧你的家,我只是想抓住沈七,相信我,我没有恶意;再说,县令大人会给你赏赐的。”
“如果没抓住沈七呢?是不是我就活该无家可归、活活冻死?活该被你抢去这支老参?”
“我……我没想抢你老参,我只是想帮你拿出来给你。”范昌元竭力想打动老棒子,“我是官,不是匪。”
“如果你不想抢我的人参,就不该碰它,就像沈七一样。”老棒子嘲讽地说,“实话告诉你吧,在听完沈七的经历后,我就想帮他,想告诉他你正用匕首割绳子,但没想到已经来不及了,不但没能提醒他,而且还分散了他的心神,间接地成了你的帮凶。不过,他从怀里掏出蒙汗药放锅里的时候,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,但其实我看到了,只是没有提醒你,那个时候,我已经觉得你不值得我帮了。”
范昌元绝望地叫道:“可他是我们的敌人啊,他杀了你心爱的狗,还狠狠地揍你,我们应该一起抓他才对啊!”
“他是好人,所以杀了山山我也不怪他。至于他打我那一顿,其实根本没用什么力气,我知道,包括他先前对我的威胁、辱骂,都是为了给你看的,既然他不愿意杀你,就不能给你迁怒于我的机会。”老棒子愤怒地说,“只是他无论如何不会想到,你居然想烧了我的家,既然如此,我就杀了你这个人,公平吗?”
在范昌元惊骇欲绝的目光里,老棒子高高地举起了砍刀……